第13章 五河慕春

  立刻有人打开一桶水,这是时下里对付地上那堆东西的最时髦的办法,就是往鸡腚一样的头上浇一桶凉水,大热天的这一激,可能就有了反应,也不至于这么无礼地躺着。

  一桶凉水已经浇到了鸡腚上了,立刻地上便流淌着黑红色的血水。停了一会儿,鸡腚动了一下,那宽脸妇女不失时机地喊道:

  “鞠花,你还装什么死!”这时她端坐在椅子上,那只据说是扎进了小刺的手还是擎在半空中。

  鞠花已经在上几次的批斗会上被打得皮开肉绽,昨天没让她回家,怕她跑了,就圈在街道办事处的一间小房子里。现在被人架了来,她确乎又动了一下,先是像鸡腚一样的头抬了几抬,最终没有抬起来。接着她的胳膊也开始动了,腿也动了几动,身子也痉挛几下。

  宽脸妇女带头,革命群众很有耐心地观看堆在地上的鞠花,等待着鞠花的苏醒。

  她醒过来了,头抬起来了,胳膊也能支承上半个身体离开地面。她的腿也挪动了几下,一个像人一样的血色物品坐在了满是血水的地上。

  现在没有头发挡住她的脸,因为她的长发已经被革命的群众给肆意地剪成深一块、浅一块的,完全成了鸡屁股。她抬起了头,准确地说是她的脸向上仰了一仰,接着头就耷拉下去。鹅蛋形状的脸上的血被刚才那桶凉水冲淡了,露出了几处开口的地方,开口处的血先前已经凝固,被凉水一激,又流淌出鲜血来。她的脸差不多都是红色的,俨然用一桶红色的油漆从上面浇下来似的。她无力用手支撑着地面,僵尸一样地坐在那里。

  “鞠花,”宽脸妇女的口气还算是和气一些,郑重地把据说是扎了小刺的手在桌子上摆好,微笑着说,“说吧,你的男人在哪里?你的家庭是什么出身?”顿了一顿,她又说,“问题是你有还是没有男人?有一个男人,还是有一批男人?”

  这话一出口,炕上的人都开始骚动起来,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了。

  鞠花就坐在地上,一动不动,一言不发。她的下巴尖儿上的血,一滴一滴地滴向地面。

  这样的问话,宽脸妇女不知已经问过多少次了,在场的戴着袖箍的革命群众也不知问过多少次了,他们所等到的答案依然是鞠花的一声不响。

  “来,鞠花,”宽脸妇女笑嘻嘻地说,“你看这是谁?”

  说着,宽脸妇女来到墙边挂的银幕一样的白布前,......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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